夏夜,他知道白伽也并没有睡着。这是两人第一次离这么近,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的香气。不其实什么也没有。白伽并不用沐浴露一类的东西,他身上的味道通常是公司安排的勤务人员,换洗衣服时染上的香珠薄荷味。再多的就只是超市里最普通的那款洗发膏香味,白伽他没有任何味道。如果真要论,那就只有宿醉后的酒味与烟草味。为什么要在安排住处时,将他放到自己这里。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打那通电话,为什么又会嫉妒。是的,嫉妒。他反复确认过,那就是嫉妒。心口被极端的情绪占据,他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想要打电话去质问。去问那个叫赵青馥的少年是怎么回事。他也确实打了,还不止一个。可当白伽真的接通时,他又什么都说不出口。明明这里不只有他一人住单间,明明也很讨厌他。白伽白伽,他口中咀嚼着这两个字。黑夜将一切都变得模糊,为胆子小的人提供了一层遮挡。感官被放大,思绪也变得更加飘忽发散。宋黎洲想到很久之前,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不是el大楼,也不是所有人认为的出道夜练习室。而是中心大厦负一层的便利店。当时,他在挑避孕套。灰色的外套,纤长的鸦羽,清瘦又挺拔的身形,他一手提着酒袋一手夹着避孕套让店员结账。便利店外一个女孩在等他。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不白伽当时并没有看到他,他亲眼看到他和那个女孩进了酒店。第二天一早又在公司大楼内看到公司高层和王守带着他一起来到练舞室。告诉他们四人,他们这个组合里会多加一个人,那个人也就是昨晚带人去开房的白伽。为什么会印象那么深刻,为什么会记到现在,又为什么现在喜欢男人了。宋黎洲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只知道白伽和沈斯怜在一起了。这让他难以接受,让他心口钝痛。让他,难以承受。黑暗中,其实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但他就像是自虐般,久久不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或许十分钟,也或许一个小时。陷入被子里的人翻了个身,面向并不坚硬的特殊布料墙面。侧着睡,被迫挨在一起的手臂自然而言也分开。这显然有些自欺欺人,但白伽还是这么做了。因为她知道两个人挤在一起,她是真的会睡不着。这边的动静并不大,但两个人离得太近了。近到呼吸声都能听清,何况这还是一个铁架子床。这种床便宜耐用,可以折叠搬走,野外好带,但也同样因为是铁结构,零件多,随便翻个身都容易发出吱嘎吱嘎响动,这在这个夜格外明显。枕边的人,背对着他。是因为讨厌吗,无来由的宋黎洲心口火气噌噌往上涨,他死死盯着他的背影。他发现,他更恨白伽了。恨不得他去死,恨不得他下地狱。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他们平静地度过了一夜。一夜无梦,一夜正常。白伽的睡相极好,几乎是怎么睡的,第二天早上就是什么姿势醒来。当然侧着睡一夜还是有点高难度了,最后两人还是不可避免产生身体接触。早上是宋黎洲先醒来的,他的生物钟让他就算很晚才睡,还是醒得很早。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睡姿,也没有抱在一起。他们两个人就像醒来时彼此厌恶的那样,就连睡着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划清绝对的界限。唯一的接触也只是因为床太小,被迫挨在一起的手臂。夜晚消失,太阳升空。极寒消退,炽热降临。沙漠的日夜温差很大,有时甚至能相差60度以上。夜晚极寒,白天暴热。当太阳升空的那一瞬,气温也随之升高。暴风消散,屋子里的控温系统停摆。身上盖着的厚被,也就显得格外多余。甚至因为过高的气温,人们醒来的一瞬身上会有一层暴汗。宋黎洲从被子里出来,坐起。白伽还在睡,他的睡相很好。并没有因为高温而愁眉苦脸,平静得仿佛永远不会醒来。和他这个人醒来时是完全不同的状态,少了刻薄,冷漠。多了些随和,以及温柔。不知不觉,宋黎洲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很久。久到他数清了白伽有多少根睫毛,久到视线描摹了一边又一遍她的五官。久到让他觉得不妥,可就算如此他也并没有移开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安静且长久地注视着他。宋黎洲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直到六点一十的闹钟响起,床上的人皱眉睁开眼睛,他才移开目光掀开被子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