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那三遍之后,李凡才听见张阅磨磨蹭蹭上楼来,进了门,却好像也没有立刻靠近,李凡是怀着赞叹与兴奋返头望去,看到张阅抓着咬了一半的巧克力,脸上挂起挑衅又略带不安的微笑,那瞬间的模样,俨然如自信又渴望被人赞言的孩子,而他深紫色的皮带突然从腰间滑出,这个情景下的身体线条,却那么标致浪荡,唤人垂涎……李凡悠忽想起,张阅对皮带一向抱有专执的热爱,甚至为了某根皮带跑去搭配一套衣服,而事实上,因为这些各色各样的皮带,他时常显得更为时髦,俏皮,活泼,青春年少,性感里夹带起学生般的天真……他的容貌,他的风格,他的洁癖,他对诸多细节的挑剔,他漂亮却似乎难以洞悉的双眼……李凡早该想到,这人审美力旺盛而幻想蓬勃,足以让他拥有意料之外的东西。他貌似清水般浅淡,其实却可能只是未被窥尽幽深。想起自己和他在一起,李凡突觉非常幸福,同时却也有些惴惴不安,朝夕相处的人突然出现另一个影子,即使妙不可言,也难免有虚幻之感,他心头百味,欲念丛丛,不自觉便对张阅招了招手,轻声说:过来。干吗?张阅左顾右盼,露出最可爱的那类表情。过来过来……他拉倒他,吻瞬时纷纷扬扬落下,好像细密的一阵雨,张阅的大笑伴着推却,慢慢的,就不动了……“大热天的,欲求不满啊……”没错,你那什么片子弄的……喂喂,还没说观后感呢……观后感啊……拍的很好,真的……挺让人吃惊的,原来张阅也不是那么肤浅嘛,没白长这么漂亮……张阅的手抓进他的头发,想哼一声,却变成了,他的睫毛阂上了,眉头娇柔地拧在一起,李凡略有迷醉地看了好久,心里舒了口气,似乎觉得从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情景里,恍惚确认了对方毋庸质疑真实的存在。那似乎是挺重要的一个月,月中的时候,罗主任打电话给他,说初次面试的名单已经下来,他列在其中,言下之意,他过不了多久就要奔赴g市,加入所谓“脱颖而出”者的行列,接受所谓“百里挑一”的面试。罗主任说,比较对口的职务有两个,一个是总局办公室的,一个就是他手下的,不过他手下那个职务很多相关部门的人竞争,胜算未必特大,就算李凡去了最后做到人事主任,向上走的机会相应来说也小于办公室,要想继续平步青云,党政工团方向前景更好,“李凡你各方面条件不错,笔头也很出众,做这行应该是如鱼得水啊。”李凡一阵失笑,是啊,如鱼得水,我是学什么的?我是学中文,文字游戏……他莫名的失魂落魄,走回父母家路上,想了许久是否要和父亲汇报,自己并不热切,所以怕应付不了父母的热切,意外的是真正说了,也未见得父亲非常兴奋,只对他淡淡一笑,说那你好好把握机会。他呆坐一会儿,才想起父亲这般反应非常符合他的个性,就象妈妈欢言笑语并非为了李凡的光明前途,而大多该是因为她对生活本来就充满热情,父亲工作一辈子,几乎从无追逐名利之举,他现在与官场越来越隔膜的神态,倒好像是出发再回,圆满周正。吃完饭,父亲拉他下棋,他望着身侧的窗外,在黄昏里铺开的鱼白色的水泥路,突然想起大学毕业全家搬来这块儿,自己曾非常喜欢这个景象,尤其静悄悄的深夜月光照来,路灯灭了那里也象在闪闪发亮,他不谙绘画,许多次望着出神只恨不能留下,那个时候的自己,多少还有些孩子的情怀吧?李凡很早模样便已象个男子汉,大学虽打扮颓废,远远看去也不乏成年的硬朗和干练,几乎是在张阅身上,他才回忆起自己柔软鲜嫩的青春,张阅已不是孩子,但他那照顾得光滑很多的下巴,那紧致但并不显突兀的肌肉,都仿佛散发出朦胧的,少男特殊的芬芳。自始至终,李凡都没有和张阅说过自己应聘的事,埋头看书的那一阵也只说是单位竞争上岗,记得张阅一听,还故做惊慌地退出他的书房,强调:你可千万刻苦努力保住岗位啊,否则我怎么养得起你这么大个男人?夜里瞧着张阅,心里很有些忐忑,却又觉得类似事情,说来说去似乎和张阅的世界没半点联系,偶尔提几次自己的工作,张阅认真听但总象半解不解,有时李凡会怀疑自己干的这些在张阅眼里或许完全不值一提,可怕的是,李凡自己也没法觉得它们重要得无与伦比,他轻视它们,所以更窘于在张阅面前对主动为它们滔滔不绝。